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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4章 父親出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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鏖戰一場, 霍珩還欲再征, 被晏蓉阻止了, 令他趕緊睡下。

其實已到了後半夜, 略咪了咪,就該起了。

他精神抖擻, 雖有不舍, 但戰意昂揚。

晏蓉覺腿根酸軟,只是睡意全無, 毫不猶豫一同起了, 將那日伺候他披甲的步驟再重覆了一遍, 而後自己匆匆整裝, 隨他一起到了太守府正門。

沈沈夜色中,太守府正門外戴甲軍士分列兩側, 一列冀州軍,一列太原軍,明火執仗,熊熊火光下膘肥體壯的戰馬毛色油亮,噅噅嘶鳴。

晏珣一身赤色輕甲, 儒雅俊美有餘, 亦添了幾分平素沒有的英武, 只是在孔武有力的軍士映襯下, 難免白皙單薄了些。

病中的彭夫人竟也來了, 她臉色還是蒼白, 在這寒意深重的黎明前裹上厚厚的鬥篷, 親自前來為她的夫君送行。

晏蓉心中一緊,“阿爹,阿娘。”

對於要堅持上前線的父親,晏蓉雖難免擔憂牽掛,但卻很理解她,到了眼下一步她不再廢話,只仰面對他說:“女兒必會照顧好阿娘,阿爹勿要牽掛。”

“好,好!”

晏珣吐出胸口一口濁氣,“有你照顧,阿爹放心得很。”

再來霍珩,該說的話,夫妻間這幾日都說過來,她說了幾句祝語,他俱一一應了。

軍士前來烏雲蓋雪寶駒,霍珩借著身軀遮掩,捏了捏她的手,又深深看了她一眼,旋即翻身上馬,道:“阿蓉回去吧,莫要記掛。”

晏珣的宿衛尉高朗也牽來一匹黃驃馬,請主公上馬。

高朗是晏珣的親衛首領,當年晏祖父親自為兒子挑選的,忠心耿耿。

彭夫人道:“高校尉,郡公就托與你手了。”

她首次不顧矜持,緊緊握著夫君的手,雖勉力維持神色平靜,但依舊難以掩飾心中牽掛不安。

少年夫妻,鶼鰈情深。

高朗單膝下跪,肅然道:“標下只要還有一口氣在,必然會全力護主公安穩。”

晏珣拍了拍妻子的手,松開,也翻身上了黃驃馬。

晏蓉攙扶著母親,二人並肩而立,目送霍珩晏珣領著二色將士漸行漸遠,消失在太守府門前大街的盡頭。

母女佇立片刻,直至一股帶春寒的楊柳風襲入廣亮大門的檐下,二人方驚覺回神,晏蓉急忙道:“阿娘,夜寒天黑,我們回去吧。”

“是的,姑母您還是先回屋吧。”

彭澈也來送行,方才彭夫人離情難舍,他沒怎麽說話,如今也趕緊過來相勸。

彭夫人勉強笑笑,點點頭。

彭澈也上前,和晏蓉一左一右,攙扶她回了儲玉居。

到了內室前,他不便入內,就等在外間,等彭夫人安置好躺下,他隔著分隔內外室的十二扇牡丹花開大折屏,仔細詢問幾句,得到肯定回覆,這才退了出去。

晏蓉用銅箸挑了挑手爐裏的炭火,闔上,遞到母親手中。半倚在床頭的圍屏上的彭夫人接過,“你表兄也快婚配了,阿娘看袁主薄家小娘子很不錯,也不知你表兄歡喜不歡喜。”

彭澈年齡早到了,若非家逢巨變,恐怕膝下有子也不出奇,晏蓉“唔”了一聲,也沒在意,只命仆婦端熱湯來,好讓母親喝下暖暖身子。

彭夫人始終是惦記著夫君,心不在焉提了侄子一句,話題又回到晏珣身上,喃喃道:“也不知你阿爹和女婿出了城沒有,天兒寒,你阿爹冷是不冷?”

“阿爹穿得厚,不怕的。”

晏蓉一直都知道父母恩愛情深的,唯恐母親憂心太過,安慰道:“每日皆有快馬傳遞軍報,戰況我們可知,阿娘且放寬心。”

勸了兩句,她伺候母親喝了熱湯躺下,本人卻再也無心睡回籠覺,隨手捏一卷書簡,眼睛卻隔著那糊了雪色絹紗的墻壁,虛望向南城門方向。

太原軍的晉陽大營,正在設在南城門外二十裏,冀州軍臨時駐紮地,也在隔壁。

再說霍珩與晏珣,二人出了南城門,隨即領著十數萬大軍,奔赴兩軍對壘的遂城。

太原軍總兵力十五萬,晏珣父子留下五萬分駐於上黨、晉陽等必要之地,共率十萬精兵出征。加上霍珩麾下二十萬大軍,盟軍兵力三十萬。

這個數目,只略少於晏慶麾下的總兵力。

冀州軍驍勇,太原軍也善戰,晏慶絲毫不敢怠慢。

他麾下約三十五六萬兵將,可並州七郡情況覆雜,既臨匈奴,又需提防羌氐,必要的駐防比盟軍多出不少。

年後,他盡可能地調配調動兵將,陸陸續續召集了共二十八.九萬大軍,如今盡數壓往太原西境。

雙方兵力大約持平。

太行山西麓,有一片得天獨厚的谷地。它西接呂梁,北起石領關,汾水貫穿中部,灌溉得利,土地肥沃。

太原郡,占據了這塊谷地的大半,難怪晏慶多年垂涎。

谷地三面崇山峻嶺,北高西低呈簸箕形,易守難攻。幸好它的西南角尚屬西河郡範圍,晏慶輕易集結大軍,陳兵邊境,劍指太原上黨。

他打算先拿下太原,然後是上黨,同時擊潰冀州軍,若順利,可乘勝繞過太行,直取冀州。

太原西河接壤處集結了六十萬大軍,北地最大最引人矚目的大戰即將拉開帷幕。

雙方一邊完善工事,一邊短暫小範圍交戰,彼此試探一番。半月後,春雪徹底消融,土地夯實起來,不再人馬一踏盡是泥濘,開戰以來第一次大規模交戰終於出現。

兩軍正面對壘,甲胄分明,旌旗招展,數十萬大軍分兩邊鋪陳開來,黑壓壓仿佛漫無邊際。

西河陣前,晏慶冷道:“晏氏祖業,今日居然落於他人之手!你父子二人有何面目見列祖列宗?!”

不等晏辭回應,他隨即手一指,恨道:“霍珩小兒,汝卑鄙小人也!安敢使人暗害我兒!”

那文先生和舞姬依舊沒能找到,他一腔怒意發酵,醞釀成沖天恨意,恨不得當場取對方性命,吃肉寢皮。

“霍珩小兒,今日便給老夫納命來!!”

對面陣前最中央的正是霍珩,他左邊是晏辭和太原諸將,右邊是霍望等冀州諸將,聽得對面兵士們大聲傳話,言語極盡輕蔑,他也不怒,只冷冷挑了挑唇角。

霍望打馬而出,怒吼:“晏慶老賊,安敢冒犯某主公!汝井陘設伏!汝謀害同族兄弟!汝真真卑鄙小人,老匹夫也!”

他聲音渾厚,聲若洪鐘,竟不用兵士傳聲,怒吼聲就直接傳遍雙方陣前。

晏慶面沈如水,他身邊一大將盧吉大怒,打馬而出,長柄大刀指向霍望,怒嘯:“小兒麾下之將,可敢一戰?!”

霍望輕蔑一笑,直接打馬而出。

他面相粗豪,話語狂妄,實際膽大心細,勇悍過人,乃霍珩麾下數一數二的強將,與盧吉戰了二三十個回合,占據上風,後找到破綻,利索將其斬於馬下。

盧吉也是晏慶麾下猛將,方才驚險時,西河陣中驚呼,有二將張元馮西以搶了出來,要來援救。

援救趕不上,盧吉血濺三尺,二將大怒,當即橫刀殺了過來。

張元馮西也是猛將,又乘霍望斬殺盧吉時搶先進攻,占據先機,霍望一時落入下風,好在他武藝過人,堪堪抵擋住。

“好個不要臉的老匹夫,居然以二抵一!”

霍珩陣前,霍洪趙武二將大怒,立即打馬沖出。

可惜霍望盧吉纏鬥間,已偏向了晏慶一方陣前,霍洪二人距離遠,一時未能趕至。

那張元是個狡詐的,一心斬殺霍望,眼見霍洪二人越來越近,他眼珠一轉,竟一邊和馮西左右夾攻,借機貼近些,一邊抽出懷中暗藏短劍,狠狠往霍望腋下刺去。

“小心!”

以二打一,已讓人不恥,誰也沒想到張元懷中還暗藏了一柄劍,卑鄙偷襲,偏霍望正揚刀格擋,收勢不及。霍洪等人驚呼,他知道不好,卻一時無法完全避開,只能盡力往後一縮。

銀色短劍映著日光,明晃晃刺著人眼,早在張元探手入懷時,霍珩已發現不對,“卑鄙小人!”

他立即抄起一張大弓,搭上箭,扯滿弓,手一松,一氣呵成快如閃電,箭矢如流星疾風,瞬息直奔張元咽喉,那一小塊沒有甲胄保護的柔軟皮肉。

張元只覺眼前銀光一閃,咽喉一涼,那箭矢射程竟超過一百五十步,直接紮入他的咽喉,尚有餘力,直接洞穿,“噗”一聲紮到荒草萋萋的地面上。

他圓瞪雙目,不敢置信,手裏的短劍“哐當”落地,捂住咽喉,身軀直直挺了半晌,轟然倒地。

霍珩臂力箭術之強,當世罕見,馮西心神大震,動作一滯,被霍望抓住機會,一刀斃命。

變化來得太快太突然,兩陣死寂片刻,隨即,盟軍一方歡呼聲喝彩聲驟起。

相對於盟軍的士氣高漲,陣前竟連續折了三員大將的西河就壓抑多了,晏慶臉色黑了紅,紅了黑,最後抽出佩劍,怒喝:“諸將聽令,全力進攻!”

“誅盡冀州太原二軍,為我三位將軍覆仇!”

霍珩神色一斂,同時舉起佩劍,“眾將士聽令,全力進攻!”

牛皮大鼓“咚咚咚”仿佛敲在人的心上,兩軍踏著鼓點,各自掩殺過去。盟軍士氣高漲,更加勇悍,戰陣也布置得宜,一旦占據上風,乘機痛擊。

陣前折將,還連續三人,對士氣打擊不小。廝殺了一個多時辰,西河郡頹勢漸顯,軍心開始浮亂。

晏慶眼見不好,立即啟用第二方略,鳴金,令旗揮舞,命大軍按原定計劃撤退。

霍珩傳令擊鼓,趁機掩殺一段。

他每逢對陣,必身先士卒,此刻戰甲染血,棱角分明的面龐上也濺有斑斑點點的殷紅,沖殺一段,他勒住戰馬眺望片刻,下令:“鳴金收兵!”

如今仍屬於試探階段,彼此都未全力以赴,西河軍主力仍在,看著差不多了就行了,時機未到,他不急。

“姐夫!”

晏辭打馬過來,戰甲長刀亦沾滿大片血跡,他征戰在外,早沒了在父母胞姐跟前的跳脫,一張少年面孔肅然,殺氣騰騰。

他十分崇拜自己的姐夫,一收兵就往這邊靠攏。

霍珩仔細打量他一眼,見小舅子身上血跡雖多,但都不是本人,頷首嘉許:“阿辭甚勇,有乃祖父之風。”

共事一段時間,他發現小舅子於軍事上確有天賦,可堪造就。晏氏後繼有人,他作為晏蓉夫君,一時欣慰感同身受,他也很樂意教導對方。

得了偶像讚同,晏辭大喜,他壓了壓上翹的唇角,鎮定拱手:“我定不負父祖和姐夫所望!”

首戰告捷,此一戰,西河減員至少二萬,銳氣大挫,狼狽退回安山孝義兩城。

霍珩隨即折返遂城,晏珣得了戰勝消息,大喜。

他身體不佳上不得戰場,即是人在前線,也只留在遂城鎮守後方。勉勵諸將一番,他又囑咐遞往晉陽的軍報盡快發出去,捋須笑著對女婿兒子道:“阿辭母親和阿姐多有牽掛,應盡快讓她們安心。”

霍珩晏辭自然十分讚同的。

霍珩先和晏珣簡單說了幾句,詳情留給晏辭細述,他則匆匆返回住處。

他這般匆忙,是為了給妻子寫信的,進了門連戰甲都未曾卸下,先提筆寫了一封家信,命信使連同軍報一起發回晉陽。

昨天剛寫了一封,今天迫不及待又寫。

分離半月,忙時還好,夜間獨枕而眠時,他發現自己真的很想她。

他重重吐出一口濁氣。

英雄氣短,兒女情長,一年前的自己,恐怕無論如何也料想不到。

不過,好在自己也完全不排斥罷了。

想起那個靈動俏麗的女子,他薄唇微微一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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